青藏高原广袤的草原上,生活着一种像鼠又像兔的动物——高原鼠兔。它伴随着青藏高原的形成过程,与这片世界上最年轻最高的土地相依相存,即便遭遇半个多世纪的人为灭杀,依然在这片土地上顽强地生存繁衍。
2023年是癸卯兔年,今年世界地球日的主题是“众生的地球”。高原鼠兔到底是鼠还是兔?它的存在,对青藏高原有着怎样的意义?遭遇连续数十年的灭杀依然“兔丁兴旺”,高原鼠兔有着怎样神奇的生存密码?它到底该不该被灭杀?假如鼠兔真的灭绝了,青藏高原还是青藏高原吗?
然而,事实果真如此吗?高原鼠兔,这样一个物种,究竟是鼠还是兔?它们真的是人人喊打的“害鼠”吗?
“这个场面震惊了很多人。”巴丁求英说,如此大规模、投毒的量如此之大,引发了诸多环保人士和学者的质疑。“且不说投入的人力物力财力和它可能的收效相比,经济上是否合算?单从生态上讲,这一片草地上还生活着60只藏狐、10只荒漠猫、15只兔狲,还有狼、棕熊以及很多猛禽。‘灭鼠大会战’消灭掉的不仅仅是8万只鼠兔,它们的天敌也要付出惨重的代价,要么被毒死、饿死,要么迁徙。”
鼠兔还能够吃掉草场上各种各样的毒杂草,而这些是牛羊不能吃的;鼠兔掘洞使土壤变得松软,更容易吸收水分,吸了水的土,草就长得更好,营养价值提高。
“当时草原犬鼠被大范围灭杀以后,该物种的主要天敌黑足鼬在很多原有的栖息地基本上消失了。之后,保护机构在动物园饲养草原犬鼠,试图重新让它们回到大自然。”巴丁求英曾以志愿者的身份参与此项目。“如果真把鼠兔像草原犬鼠一样灭了,也一定会重蹈美国草原犬鼠的覆辙。”
“然后我意识到,这里没有鼠兔。我一路上经过了很多地洞,但是洞口都没有新近翻土的痕迹,洞外的粪便都已变干,表面灰暗,洞口的草堆浸了水,没有得到照料。我正置身一座死亡之城,犹如被一场天灾湮灭了生命的庞贝城。”
虽然,灭鼠用的药物也在不断迭代,但是,对草场的影响,对牛羊的伤害,对野生动物的影响等究竟如何?至今鲜少有人做过全面的科学评估。
近年来,记者每每在三江源行走,就会想到草场、鼠兔、牧民,他们之间的内在关联究竟是什么?他们难道不能和谐共处吗?记者向不同行业、不同领域、不同层次的相关人士不断请教,不断追问,试图找到这个问题的破解之道。
曾有人估计,青藏高原的鼠兔数量超过12亿只。
接下来,在几天的自然体验过程中,他们几乎天天能见到鼠兔,尤其是清晨和傍晚。它们几乎在一刻不停地跑来跑去,嘴里还不时叼着野草和花。总有几只鼠兔坐在自家门口观望着。它们作为警戒的守卫,一旦发现有掠食动物出现,比如老鹰或者藏狐,就会发出刺耳的尖叫声警告大家。
该反思的问题
从濒危物种红色名录IUCN官网上看,高原鼠兔种群数量呈下降的趋势,已被列入易危物种。
“长期以来我们把草场退化的一个重要原因归结到鼠兔身上,但后来研究发现,在高原鼠兔得到控制的地区,牧草产草量并没有明显增加,盲目灭鼠也会破坏生物多样性。”张钟月说。
高原鼠兔隶属于兔形目、鼠兔科、鼠兔属,又名鸣声鼠、石兔,主要分布于青藏高原及其周边地区。鼠兔的外形酷似兔子,身材和神态又很像鼠类,故而得名。
在这里,我们看到的是一个多么机警、可爱的小动物啊!
青藏高原到底有多少高原鼠兔?据悉,整个青藏高原的鼠兔种群数量和变化一直鲜有研究。但可以明确的是,土壤性质、植被类型、放牧强度、季节变化、人工灭鼠活动等等,都影响着高原鼠兔种群密度。比如,灭鼠造成的直接后果是高原鼠兔的种群密度大幅下降。研究发现,在连续实施灭鼠活动的草场,高原鼠兔的种群数量仅为灭鼠前的5%。
“鼠兔和我经常见面。”
事实也的确如此。职业的缘故,记者常常游走于青藏高原,对这种动物并不陌生。一年前,在位于黄河源头的青海省果洛藏族自治州玛多县采访中,记者曾饶有兴味地观察过高原鼠兔。车子停在路边,3月的黄河源头,还是严冬季节,草原一片枯黄,寒风呼啸,芨芨草在风中猛烈地摇晃着,一只鼠兔飞快地窜出来,迅疾躲入一个洞口后停住脚,两只前爪趴在洞口,十分警觉地探起头四下观望。稍有风吹草动,它就瞬间消失在视线之外。机警、可爱、行动迅速,只要留意观察,就会发现类似的场景不断在草原上演。鼠兔的存在,让看去一片枯寂的草原十分灵动。
“太可怜了!”鲍永清说,鼠兔是藏狐、赤狐、大鵟等的主要食物来源,冬春灭鼠过后,很多野生动物失去了食物来源。“藏狐一家不是被毒死了,就是被饿死了!”
2023年将是属鼠人一个厚积薄发的一年,把握好时机就可以获得更好的生活以及财富上的成就。
除了这些优点,小小的鼠兔,依靠草原生活的同时,给草原、给其他动物甚至给牧民带来了很多好处:鼠兔从洞里清扫出来的粪便有很多养分,因此鼠兔洞周围的草也长得更好更壮,给草原上生活的绵羊、牦牛等带来了福利。
青海师范大学地理科学学院副教授巴丁求英,从小生活在位于青藏高原腹地的玉树藏族自治州囊谦县,辽阔而美丽的草原是他对家乡最深刻的记忆。作为草原之子,每当他对学生讲到草地生态系统,总是充满深情。
“在离机场不远的一块草地上,我们就看到了三三两两活跃的高原鼠兔。”刚下飞机就能看到如此可爱的高原特有物种,不禁让他们对这次旅行充满了期待。
鼠兔白天活动,晚上睡觉。和我们人类一样,日出而作,日落而息。鼠兔很勤劳,一年四季都不休息,即便是寒冷的冬天也不冬眠。鼠兔爱干净,有很好的卫生习惯,洞穴里有多个专门用来存放粪便的“厕所”。
青藏高原上“最古老的原住民”
在世界地球日谈高原鼠兔——这个青藏高原的关键而生存现状十分危险的物种,似乎十分应景。毕竟,地球日只有一天,但关注和保护地球不只在这一天,而应该是在每一天。
不是“害鼠”,是“好鼠兔”
在北美大草原上,曾生活着草原犬鼠,它在生态系统中扮演了与高原鼠兔相似的角色。然而,美国政府和牧场主以“草原犬鼠侵占了牲畜的牧场”为由,给草原犬鼠定了罪,在20世纪六七十年代实施了大肆枪杀和毒杀。那时草原犬鼠尸体堆成了山,分布范围缩减了98%,深陷灭绝危机。
记者在采访中也曾遇到过灭鼠队,他们背着背囊,行色匆匆。记者的同事李宁曾目睹了灭鼠的场面。那是在2021年初冬时节,在黄河源头,白雪皑皑的草原上,数十名投饵料人员排成一队,顺着风向开始投放“防治鼠害”的饵料,与上述的情景大同小异。
鼠兔、狐狸、狼,还有人类,在一起生活了好几千年,分享着同一片土地、同一个家园……
每年4月至5月是高原鼠兔的繁殖期。超强的繁殖能力也许是高原鼠兔种群繁盛的重要密码之一。据悉,鼠兔孕期仅30天,每胎通常产3-4只幼崽,多时6只,每年可以繁殖两次。另据研究,对一个地方的鼠兔进行大量灭杀后,鼠兔为了维持其种群的发展,生育会提前并产崽更多。
“事实上,高原鼠兔是青藏高原上众多肉食性动物的主要食物来源,支撑着世界上最大的食物链之一。尤其是在冬季,其种群数量变化极大影响肉食动物的生存。”巴丁求英、张同作等多位专家学者认为,研究表明,牧场退化并非鼠兔造成,植被丰茂的牧场会遮挡视野,并非鼠兔适宜的生存环境,反而正是退化的牧场吸引了它们,才导致了数量激增。
4月初,在青藏高原还是冬季。位于黄河上游流域的青海省某牧业县,有一片有名的草原。站在茫茫的草原上,风一阵阵狂扫而过。4月中旬,草原上有嫩绿的小草已在萌芽,在一些鼠兔洞口,还能看到灭鼠留下的拌过了毒药的燕麦,既看不到鼠兔,也看不到它们的天敌,天空中连鹰的身影都很难看见。这种情景让记者想到夏勒博士的经历。
中科院西北高原生物研究所动物生态学研究员张同作介绍,化石证据显示,高原鼠兔的进化史长达3700万年的时间,在鼠兔属中是非常原始的一种。所以,高原鼠兔称得上青藏高原上“最古老的原住民”之一。